最近汪晖抄袭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于是我顺手在校内上分享了一篇林毓生谈此事件的文章,该文章以及我的相关评论附在此文最后,林毓生说得很清楚了,抄袭之事就是很简单一个:究竟抄没抄。不必也不该牵扯出什么派系恩怨之类。如果没抄,那就理直气壮说没抄是诬陷;如果抄了,那就低头认错别狡辩。要想既不否认抄袭又要保住学术清誉和治学形象的话,纯属发梦!
今天的自然科学的哲学问题上冀老师也提起教材抄袭的事情,意思是也要为抄袭行为开脱,说不应该对抄袭太过苛刻,但我始终坚持一贯的立场——对于学者的任何个人道德问题都可宽容对待,唯独抄袭剽窃的行为是断然不能容忍的。因为学者之所以成其为学者,就是靠的文章,学者并不是说靠着文字来谋取身份,而是说文字就是一个学者的“身份”本身。
当然,有些学术工作者说我不要身份,我就要赚钱,或者更伟大点的,我就要促进全人类知识的进步。这样的人通过抄袭编出一本书,他也可以说他达成了目的,比如说这本书确实帮他赚钱了,或者说这本书确实能够促进知识的进步,那么的确可以说他成功了。但代价是,他放弃了自己的学者身份。总而言之,我不是说写论文写书你绝对不能抄袭,你可以抄袭,作为一个人,一个公民,抄袭顶多是侵犯一下所谓的知识产权,充其量是一种偷盗行为。而我只是说,“作为”一个学者,抄袭并不只是一个侵犯知识产权这样的行为,侵犯知识产权是针对一个公民而言的法律概念,而针对一个学者而言,抄袭并不只是侵犯他人的问题,而是损害了自己作为学者之名,就好比说你在名片上贴上了别人的照片,就难怪其他人对你视而不见了。
许多人说不该抄袭时往往把此事当作一项基本的学术“规范”来谈,说抄袭侵犯了别人的“产权”啊,说抄袭搅乱了学界的环境啊,说抄袭妨碍学术的交流和进步啊等等。这些理由当然都很对,但这些理由适用于那些已然放弃了学者的身份,不考虑自己的学术名誉,而仍要在学术界中混的人,也就是说,即便你们不在乎名誉,仍然要遵守某些规矩,这些规矩是强制性地约束那些“学术工作者”的。而对于一个“学者”而言,为何不该抄袭就根本不是这样一个外在的约束或者说和他人的妥协的缘故。就好比说你为什么不在名片上印上别人的照片和别人的信息?因为那样做会欺骗别人从而损害别人?因为那样做会搅乱社交秩序?都不是,我之所以不在自己的名片上印别人的信息,单纯只是因为我想展示的就是我自己。我不是为了别人或别的事情考虑而不瞒骗,而只是因为我没有理由去瞒骗。
为什么要抄袭?对于一个独立的学者而言,没有任何理由抄袭。唯一可能谅解的理由就是由于读书笔记的格式没弄好,写作的时候混淆了摘抄和自己的随记,这样的情况如果偶然发生,如果能够承认和订正,我觉得是可以谅解的。而其他理由都行不通。有一种为汪晖开脱的理由是说,其文涉嫌抄袭的部分都是些次要的细枝末节,而全书的核心思想确实是原创的。的确,抄袭败坏的是整个学者的名誉,而不是他具体的学术观点的名誉,并不能因为存在抄袭就去否定整本书或这个人的全部观点的地位和价值。就目前看来指责汪晖抄袭的人并未借题发挥对汪晖的具体观点指手画脚,如果如此,那当然是过分僭越了。但是是不是说你整本书,你整个人的思想非常牛掰,非常原创,非常有分量,就可以忽略抄袭的问题呢?就好比说,如果说一个小偷小摸的人实际上是一个大富翁,他有一千万靠自己的正当努力赚来的资产,那么他只是偷窃了三五百块钱,这些钱对于他获得富翁的地位没有多少关系,好,那么我们就可以忽略他偷窃的问题了吗?但问题恰恰是变得更严重了——你既然自己那么富裕,为什么还要偷别人的一点小钱?是否是你有如此糟糕的习惯?以至于下意识地,手痒痒地,就是要偷几把才舒服?就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小偷小摸的富翁比起一个一穷二白的窃贼而言更不值得同情——如果说你的思想确实那么原创那么丰裕,那么你又为什么还要在细枝末节上抄袭呢?这难道不比那些被逼无奈的头脑空白的研究生的抄袭更加难以体谅的事情吗?
今天还提到说像教材这样书可以不要那么苛刻,毕竟教材是旨在教学。这样说的确有一点道理,因为教材本身就是一个教学工具而不算是学者的名片,因此不必太苛刻其学术名誉方面的意义而主要考虑其教学的实用性问题。然而,仅就实用性考虑而言,在我看来,教材恰恰是最不应该抄袭的一种作品了——既然说教材不注重学术的原创性,那么你又何不通篇注满引文呢?如果说别人的文字的确很好地传达了教学所需的效果的话,那么你可以整页整页地挪用别人的文字,顺便加上注明,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既然编纂教材主要是为了教学实用而不在于树立自己的学术观点,那么通篇引用又有什么关系呢?引注显然是对学生的学习是有帮助的,整本充满引文的教材同时就提供了一个参考文献的大地图,通过注释,同学们就可以进一步去搜寻相应的扩展阅读,了解各种观点的渊源历史,也更容易对现成的结论进行深入反思,那么为什么不详加注释呢?即便一本书中的每一句话都是抄的,只要它注释详尽,就有可能是一部最优秀的教材,因为他不仅贯通了相应的知识,也提供了全面的索引。如果说科普书之所以不附注释和索引是为了销售考虑,那么教材也不存在促销的问题,那么有什么理由不加全注释呢?恐怕只是因为中国的教育思路始终是填鸭式的,灌输式的,也就是说我把现成的、确定的东西教给你就算完事,而不愿意让学生了解这些“现成”的东西其实是有历史的,是在各种前人的积累下攒成的。而一门学问要不断发展,必然要不断地突破现成的教科书,也就是说,要不断地修订教科书,对于任何一门活的学问而言,任何一本教科书都是历史性的。然而没有注释的教科书却是在尽力割断它的历史,把知识定格,完全静态地呈现给学生,而没有真正诚心地期望他们去进一步追究这些现成的定论。
2010年6月7日
最后附上校内的分享。
林毓生论汪晖事件:清华大学应负起政治与道德责任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0-06-06
作者:张传文
摘要: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思路,仍然反映着乌托邦革命思潮的深刻影响。它带来了那么多的灾难;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许多人仍然对它的吸引力没有反思的资源,当然也就没有反思的能力。事实上,学术界之内,大家是平等的,不可能允许破坏学术秩序的特权的存在。如果中国学术界连这一点都无共识的话,也就不成为学术界了。
“中国学术界最近一再声言要与世界学术接轨。如果这不只是一句口号的话,我认为负责督导校内学术发展、维持学术秩序的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与清华大学校长,有政治与道德的责任尽速成立‘汪晖涉嫌抄袭调查委员会’,根据调查报告作出符合上述原则的决定:根据鉴定的确实证据作出停薪、停职或撤职的决定。如果清华大学校长、文学院院长不愿作出任命‘汪晖涉嫌抄袭调查委员会’的决定;显然得很,他们未能负起责任,他们自己应该下台。”
———林毓生
南方都市报:林先生,非常感谢您在参加大陆学术交流极为辛劳之余,在返美之前接受我代表南方都市报采访您。您在海外也听说了国内学术界关于汪晖涉嫌抄袭的讨论,不知您有何看法?
林毓生:我多年来关怀中国的学术发展,汪晖涉嫌抄袭的事,当然知道,而且看过网络上不少的讨论。不但我关注这件事,余英时先生也十分关注这件事。我们对于汪晖涉嫌大量抄袭,感到震惊。事实上,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复杂,基本上是事实认证、事实鉴定的问题。
汪晖到底抄袭了没有?我们同意严家炎先生的看法:有些地方确实“可以说是抄袭”。一个学者被指为曾经抄袭别人的著作,这是极为严重的事。我们需要以严正的态度对待。学术作为职业性活动本身,最无品德的事,便是抄袭别的学者的著作。这种行为同时破坏了学术秩序,并涉及法律问题。(学者当然也可能出卖灵魂,做政治或商业势力的走狗、或变成刑事罪犯;但,那不是学术作为职业性活动本身的活动。)认证学者的抄袭,不但需要而且只能就事论事,与这个学者的学问好坏无关。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不可与这件事相混淆。一个学者学问的好坏,见仁见智、大家可以讨论,但抄袭这件事,只能看证据的真伪、多少,如果客观的证据确凿,你怎么为抄袭者辩护,他仍是抄袭者。
有人说汪晖主要的东西不是抄来的,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次要的东西才是抄来的。抄袭帮助他节省了时间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他的理论建树上,他借着抄袭才变成有世界水平的学者。根据这样的思路,以后大学者都应有抄袭的特权、希望变成有世界水平的年轻学者也都应有抄袭的特权,否则你就阻碍了中国变成学术大国,要变成学术大国,中国必须先变成抄袭大国!这样讲下去,势必要把中国变成世界的笑柄!这样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思路,仍然反映着乌托邦革命思潮的深刻影响。它带来了那么多的灾难;令人感到惋惜的是,许多人仍然对它的吸引力没有反思的资源,当然也就没有反思的能力。事实上,学术界之内,大家是平等的,不可能允许破坏学术秩序的特权的存在。如果中国学术界连这一点都无共识的话,也就不成为学术界了。
在进一步具体讨论汪晖事件之前,我要先对一位研究鲁迅的学者的说法,作一点评论与澄清。那位学者说,汪晖所犯的过错,不算抄袭,只是他未遵守学术规范。然而,抄袭当然也是一种不遵守学术规范的行为!一个抄袭者,之所以被认定与鉴定为抄袭者,恰恰是他被发现不遵守学术规范!当然,不遵守学术规范的行为的严重性,可能有所不同:有的学者因为一时疏忽或交稿的时间紧迫,偶而在全书之中一二处未能把引用别人的论述交代清楚,这种行为与另一个学者经常在自己的著作中大量引用别人的许多论述而不交代出处,机心用尽、处处掩饰,以便使读者以为这些都是出自他自己的研究与分析,这两种不遵守学术规范的行为是有所分际的,两者犯错的程度与严重性判然有别,不可同日而语。前者或可原谅,后者足可称之为抄袭,是无法原谅的。
南方都市报:为什么这样的抄袭行为是无法原谅的?
林毓生:因为它涉及一个学者作为学者的资格。这可分为三点予以说明:
(一)抄袭者侵害了被抄袭者的知识产权。财产权是人的基本权利之一。如果连基本财产权、公权力都无法保障的话,这个人的许多其他权利(以及其他权利所赋予的自由)也就无法落实。财产权是许多自由的基础。在大学里,代表行使公权力的校长、院长,为了保障被抄袭者的知识产权,必须处理这种侵权行为,必要时需要进入法律程序。
(二)事实上,汪晖的抄袭行为并未停留在上述范围之内。好几位读者独立地发现更为严重的抄袭行为:他把列文森论述梁启超的英文著作中译的一部分,不作任何交代,没有遮掩地抄过来,只是把梁氏大名换成了鲁迅。剽窃二字不足以描述这样明目张胆的抄袭了:“抢夺”二字比较接近事实。另外,最近有人发现汪晖的近著《现代中国思想的兴起》也有涉嫌抄袭的段落。
抄袭别人的东西,抄袭者太没有个人的尊严了!一个真正有尊严的学者,不需要外在的压力,他自然不会去抄袭。因为,他自尊、自重———能够尊重自己,才能尊重别人。这是做人的基本道德原则。学术工作必须建立在道德基础之上。这一点,中国古代先哲与现代西方杰出学人的意见是一致的。孔子说:“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周易·乾·九三爻·文言》)荀子则说:“以仁心说,以学心听,以公心辩”(《荀子·正名》)。芝加哥大学经济学派之父鼐特(FrankH . K night)先生说:“学术的基本原则(追寻真理或客观性)本质上是一个道德原则,客观性预设着正直、胜任与谦虚。”(鼐特生前尚无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设立;后来有五个他的学生陆续获得此奖。)中、西哲人所强调的道德与学术之间的积极联系,具体地说,可分疏为两种活动:(a)以纯正、诚恳之心在学术领域发掘知识、追寻真理;(b)遵守学术共同体之内的学术纪律、学术规范。
(三)抄袭行为除了是一种失德的行为以外,它直接破坏了学术秩序。建立稳定、公平、合理的学术秩序,对于学术发展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因为在这种学术秩序之内,学者们才能自由地相互切磋、启迪、讨论。没有健康的学术交流,很难有学术的进展。而有成果的学术交流,只能建立在学者们彼此信任的基础之上。严重的抄袭者颠覆了学者们对他的信任,破坏了学术秩序。
国际上,在有水准的大学中任教的学者们,抄袭的事件,极少发生。他们大多自尊、自重,根本不会产生抄袭的念头,其中当然也有少数投机取巧的人,他们大多不敢逾越学术共同体的底线(他们知道抄袭一旦被发现,“终身职位”的保障也就自动取消了)。如果一旦涉嫌抄袭的事件发生了,握有公权力、负有行政责任的校长、院长会很快组织“调查委员会”,任命享有清誉、具有公信力、与涉嫌抄袭者和被抄袭者没有关系的第三者为“调查委员会”委员,授予“调查委员会”独立调查之权。在调查过程中,当然会给予当事人向“调查委员会”详尽说明的机会。若是毋枉毋纵的公平、公正的调查结果,确认与鉴定了大量抄袭的证据(无论这些是来自抄袭者早期、中期或后期的著作),校长、院长在接到调查报告以后,对于最为严重的抄袭当事人的处分,只有一个可能:撤职。为什么如此严厉?因为,如前所述,确实的证据显示,当事人自我取消了作为学者的资格:他侵害了别人的知识产权、逾越了学术道德的底线,破坏了学术共同体的秩序。
中国学术界最近一再声言要与世界学术接轨。如果这不只是一句口号的话,我认为负责督导校内学术发展、维持学术秩序的清华大学文学院院长与清华大学校长,有政治与道德的责任尽速成立“汪晖涉嫌抄袭调查委员会”,根据调查报告作出符合上述原则的决定:根据鉴定的确实证据作出停薪、停职、或撤职的决定。如此究责的程序,会使当事人得到了应得的处罚,中国的学术秩序因此获得重整的机会,不正学风也由此可以获得改正。中国学术界庶几可以走向良性循环。如果清华大学校长、文学院院长不愿作出任命“汪晖涉嫌抄袭调查委员会”的决定;显然得很,他们未能负起责任,他们自己应该下台。
(余英时先生对“关于汪晖涉嫌抄袭答问”的审定稿表示:“我完全同意你的论点。”———林毓生注)
中国大学学习西洋是自己想象的西洋
南方都市报:您能否结合自身工作经历,介绍一下美国那些优秀大学的运作机制?
林毓生:美国基本是教授治校(facultygovernm ent),并不是全部教授说了算,一部分是教授决定,另外一部分是行政单位决定,还有一部分是教授与行政单位协调决定。教授治校最主要有两个意思,比如我们历史系有60多个人,关于人事问题,比如年长人退休进新人,还有关于教学问题课程安排,我们教授团自己管自己,院长没有权力管我们,院长有建议权和协调权。比如他可能会说,历史系挺重要的,有一个历史问题挺重要,你们考虑考虑吧。
另外一个经费问题,我们教授没有功夫去做,则由院长去做。这是一个彼此负责任的机制,院长有监督权,有精英治理和投票相结合。比如一个系非常腐化,因为它自己就是二流的,不进一流的学者,院长发现有问题,就可以提出兼做系主任进行改造。行政权与教授权互动,院长有权力但不能随便用。
南方都市报:美国的学术评价机制是怎样的?
林毓生:我们一般是自己评价自己。从台湾、香港开始的,中国大陆也流行量化考核,一年写多少篇论文,不同期刊的论文打不同的分数,我们那里完全没有。我们是一年写作计划给系里写一个报告,正在研究和出版什么,然后彼此可以监督,这是一个学术自律的共同体。中国学习西洋是自己想象的西洋,事实上我们十年才评一次。尤其是对一流的学者,比如你怎么评价哈耶克、阿伦特,给他们打分岂不是自己侮辱自己?现在流行的学术期刊论文统计,在西洋是图书馆系统的作业,不是学术系统的作业,跟学者没关系。
南方都市报:您怎么看大陆知识分子在中国转型中的作用?
林毓生:我的感受,中国的知识分子在80年代这十年间,渐渐形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过去的知识分子很多连权利(rights)与权力(pow er)这些名词都区分不了,那时候国内的学者给我写信或做评论,我经常发现这种连名词都不知道的情况。但到了80年代后期,相当多人发现了早期知识分子严复已经在用这些概念,两个概念指涉两种不同的含义。而且,在意识上开始有了要走向宪政民主的共识,权力相互制衡,法治是独立的,人民是有权利和责任的。但很不幸,政治力量影响下,知识界在90年代分裂了,有的人继续走这种路,但有的就觉得西方也腐化,也有利益团体,不一定接受西方的宪政民主,新左派汪晖公开说毛泽东时代民主才是真民主,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分裂。
中国的知识分子在艰苦的环境下坚持,还是令人敬佩的,但现在面临着缺少共识,这个问题很严重。像连汪晖涉嫌抄袭这种简单的事情,现在都只是在电脑上打口水仗,浪费时间。
但不能说中国的转型没有一点进步。我们从前连律师职业都没有,现在有了。只是比较好笑的是,中国还可以把律师连带抓进去,这是世界笑话,在世界上的法治国家是没有的,转型和进步还很慢。
南方都市报:对于国内在讨论的中国发展模式,您赞成这个概念吗?
林毓生:北大经济研究中心的姚洋最近在西方外交杂志(forreignaffair),写了一篇短文,但说得非常清楚,他认为,从经济角度看,用现有的体制和手段刺激经济发展,北京共识、中国共识走不通了。我觉得很欣慰,他本来并不是完全自由主义的立场。
南方都市报:您原有的“创造性转化”思路,针对中国目前现状,有没有新的进展?
林毓生:有一点。我的创造性转化中,社会应该逐渐建立公民社会的机制。公民社会独立于政治,不属于政治,同时进入政治过程。假如能够发展出这个机制,是中国非常重要的未来的希望。
政治就是公共事务,假如公共关怀、公共问题越来越有共识,越来越聚拢了普通的公民,形成共同体。比如你就关怀污染问题,另外一个公民团体就关怀医疗不公问题,这些都属于公共事务,假如非政府机构的社会运作越来越健康,政府发现给它们一个空间对未来很好,不要太打压它们,互相帮忙良性循环。这是最有希望的地方,现在这方面有一点发展,但还受到很多限制。
现在不能完全讲权利,权利只是最基本的,还要讲公民的责任,公民的关怀。一个公民有权利,同时也有责任关怀公共事务。假如公民之间互相帮助、协调、联合,可以对政府产生影响力,而那种等待、拜托政府自我清醒完成自上而下的自我改革,把握会更小一些。
采访稿经林毓生教授本人审定。
●南都评论记者张传文
■链接
汪晖抄袭门事件演变
●3月10日
南京大学学者王彬彬在《文艺研究》上刊发文章《汪晖的学风问题———以<反抗绝望>为例》,质疑知名学者、清华大学教授汪晖涉嫌抄袭。
●3月25日
《南方周末》又全文刊载了这篇文章,汪晖抄袭门开始成为公共事件。
●3月25日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钱理群称:“以今天的学术标准来看,《反抗绝望》可能确实在引文等方面存在不够规范的问题,但这不能简单称之为剽窃。”
●3月25日
汪晖对媒体记者回复短信:“我在国外,现在是深夜。有朋友来信说及此事。我没有看到文章,手头也没有20年前的著作。我很希望此事由学术界自己来澄清。”
●3月30日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严家炎认为汪晖是抄袭或变相抄袭,但是王彬彬也有一些地方说得好像过分了一点。
●4月3日
《北京青年报》发表汪晖著作的责任编辑舒炜的文章《“王彬彬式搅拌”对学术的危害》为汪晖辩护,说:“这样以人身攻击为目的的指控,几乎可以把任何学者的任何写作都定义为剽窃。”
●4月9日
知名学者丁东在《南方都市报》评论周刊发表文章,称自从中国有了现代学术以来,引用别人的著作,不注明出处,从来都是不正当的,80年代也不例外。汪晖博士论文中的硬伤,当时没有发现,应当说是评委的疏忽,并不能证明80年代不需要遵守学术规范。
●4月21日
熊丙奇在《东方早报》上撰文《社科院应启动汪晖抄袭事件的调查》,说:“如果没有抄袭,学位委员会可以向公众公布调查结果,以此了断‘媒体辩论’;而如果存在抄袭,学位委员会当作出取消博士学位的处理。”
●5月
清华大学继续将汪晖列入本年度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学者名单。
●截至记者发稿
汪晖未公开回应此事,清华大学新闻网上依然挂着该校新闻报告《严谨为学的汪晖》。
源地址:http://blog.renren.com/GetEntry.do?id=469897120&owner=254608483
古雴 2010-06-07 00:52
无论挑发抄袭事件有没有恶意的用心,无论汪晖的学术如何,如果真有抄袭,那就是抄袭,作为学者的资格就成为0,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LY 2010-06-07 01:26
回复古雴:我只看过汪晖一些著作的片段,也没有对比过原文,不过看叙述的风格,很像是把自己当初写的读书笔记、摘要拿过来直接放进自己的文章里,结果自己的话和别人的话想分也分不清了,然后整个一大段段尾给一个脚注编号。如果是这样,那么按吴老师10个字不加引号就是抄袭的标准自然无话可说,但我认为这属于不严谨导致的抄袭,而不是有心盗用式的抄袭。
WX 2010-06-07 04:54
这就是毒品前段时间讲的重磅炸弹哦。看来反汪的波浪会一浪高过一浪。林这个时候跳出来酸味很浓,他都快被扫进垃圾堆啦。
古雴 2010-06-07 14:34
的确不是有心盗用式的,抄的部分也都不属于其思想的核心部分。但是,首先,抄了就是抄了,抄了就是错了,如果真有抄袭而又想要无损其学术地位和学者形象,那么可以说是开了恶劣学风之先,这是不行的,既然抄了,就要用自己的学术地位和学者形象来折罪,这没什么可说的;其次,那本书重印、再版、修订了数次,且已成为学界名著,如果说有些不严谨是由于当初的工作方式造成,修订时也理应改正;再次,汪晖的回应也很成问题,自己的工作方式自己总该心知肚明,不需要书在手边才能查对,如果说确实没抄,身正不怕影斜,那么大可以说我没抄你们自己看去,如果说是当时写作时采用了容易混淆的读书笔记的方式以至于有可能有无心抄袭的情况,那么也大可以坦诚说当时确实有可能有不严谨,如果说采访时在深夜,过两天也可以回个信多说几句话,总之,自己究竟是有理还是没理,完全可以表个态,这样也不至于激发所谓派系之争。但汪晖什么也不说,直接把问题抛回学界,这是很奇怪的;最后,这个问题首先是一个简单的学术规范问题,和汪晖的观点主张立场没有关系,我没有看到太多指责抄袭的人过多地借题发挥,反倒是很多支持汪晖的人抛出各种阴谋论,还把指责抄袭的人的学术道德和学术地位先来了一个大贬低,比如林毓生说要就事论事说清楚汪晖的抄袭与否,这意见本身有错吗?然后就有人说林酸味很浓啊,还鄙夷说他快被扫进垃圾堆了啊,这样反咬一口,实在是毫无意义,只会扩大矛盾。就算是个捡破烂的说不要偷盗,那也是对的,即便他说这话背后是缘于他的小偷哥们都发达了而他自己还是地位低下而心里泛酸,那有怎么样?那么他就不能指责偷盗者了吗?关键问题很简单就是汪晖究竟偷没偷,他自己究竟承认不承认抄袭,学界究竟承认不承认抄袭,别扯那么多别的事情进来。
最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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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0 09:37:23 匿名 10.8.0.2 [回复]
您好,最近老师布置了一篇关于媒介现象的文章,对媒介现象我依旧停留在很初步很初步了解的阶段,呵呵。我想问你“三网融合”是媒介现象吗,如果不是,最新的媒介现象有哪些呢,呵呵。打扰你了。
- 古雴
2010-06-10 12:30:42 [回复]
你们老师说的“媒介现象”应该和我所说的“媒介现象学”不是一回事。。具体要看他布置作业的语境。。
- benjaminbai
2010-06-16 04:19:45 匿名 10.8.0.2 [回复]
每当论文季,越发感慨要写出点自己原创的东西……那真是太难了…这几天边写双学位的无聊论文边在检讨自己,即使堂而皇之的扔出去了一大堆注解却木有一点自己可以拿出手的东西,还不如认真抱一本书写个综述,可惜现在写读书笔记,也往往要被二手书牵着走- –
写论文写到吐血的抱怨一下飘走。。 - 依芜
2010-06-18 13:17:43 [回复]
刚收到系里最后通牒!!!7月5号之前必须上交学年论文的人飘过。。。就要去见史神了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