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堂提问的补充:
首先谈一下我对马克思在《1844》中关于“人的本质”的一些观点的解读:
马克思说:“劳动的外化表现在……首先,劳动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不属于他的本质的东西:因此,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引用直接从电子文档中Copy,在Word里搜索一下即知出处,暂不标页码。)——言外之意,劳动原本应该是属于人的本质的东西。
“异化劳动,由于(1)使自然界,(2)使人本身,他自己的活动机能,他的生命活动同人相异化,也就使类同人相异化:”——这里,“人本身”、“活动机能”、“生命活动”是并列着使用的。在另一处也是一样:“……才把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本质变成仅仅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自己的生命活动”和“自己的本质”是并列的!
“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人的类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生活本身却仅仅成为生活的手段。”——对这一句话我要进行特别的解读:我先认定谈论“……的本质”与“……的特性”是不同的,在前一句里,我们看到马克思把“人本身”、“类”与“生命活动”相并列,而在这里,马克思把“一个种的全部特性”、“类特性”与“生命活动的性质”相并列——两边都加上了“特性/性质”,实质上“类”与“生命活动”仍然是并列关系,可见我的假设是合理的:在马克思那里,“一个种本身”=“它的生命活动”,“一个种的特性”=“它生命活动的特性”。也就是说,马克思谈论的“本质”与之前的本质主义者已有很大不同,他所讲的“本质”并不是一个概念上的规定——“人就是如何如何的动物”,而是指人的“活动”本身。
在另一处,马克思说到“……劳动这种生命活动”结合前面提到的“劳动应当属于人的本质”和“生命活动即本质”这两点来看,理解是很通顺的。
再参考《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关于自由的两段议论:
《德意志意识形态(节选本)》,人民出版社2003年:
生产力发展水平对自由的制约(《全集》中文第1版第3卷第506-508页)
桑乔本人所理解的问题归根到底又是纯粹的胡说。他以为:到现在为止人们总是先给自己制定人的概念,然后在为使这一概念在自身中得以实现所需要的范围之内取得自由;人们每一次取得的自由的度都是由他们每一次对人的理想的看法决定的;而且在每个个人身上必然会留有和这种理想不符合的某种残余,因而这种残余作为“非人的东西”还没有取得自由,或者说只有malgreeux[违反他们的意志]才取得自由。
实际上,事情自然是这样的:人们每次都不是在他们关于人的理想所规定和所容许的范围之内,而是在现有的生产力所规定和所容许的范围之内取得自由的。…………(第96页)
这种所谓“非人的东西”同“人的东西”一样,也是现代关系的产物;这种“非人的东西”是现代关系的否定面,它是没有新的革命的生产力作为基础的、对建立在现有生产力基础上的占统治地位的关系和与之相适应的满足需要的方式的反抗。“人的”这一正面说法是同一定生产发展阶段上占统治地位的一定关系和由这种关系所决定的满足需要的方式相适应的,这就如同下述情况:“非人的”这一反面说法是同那些想在现存生产方式内部否定这回总占统治地位的关系和在这种关系中占统治地位的满足需要的方式的意图相适应的,而这种意图每天都由这一生产发展阶段不断地生产着。(第97页)
共产主义与人的自由发展(《全集》中文第1版第3卷第513-516页)
个人关系向它的对立
面即向纯粹的物的关系的转变,个人自己对个性和偶然性的区分,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是一个历史过程,在不同发展阶段上具有不同的、日益尖锐和普遍的形式。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况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任务:以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来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这种情况并没有像桑乔所想象的那样要求“我发展自身”(没有桑乔的忠告每一个个人一直是这样做的),而是规定必须摆脱一种完全确定的发展方式。这个由现代关系规定的任务是和按共产主义原则组织社会的任务一致的。(第99页)
面即向纯粹的物的关系的转变,个人自己对个性和偶然性的区分,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是一个历史过程,在不同发展阶段上具有不同的、日益尖锐和普遍的形式。在现代,物的关系对个人的统治、偶然性对个性的压抑,已具有最尖锐最普遍的形式,这样就给现有的个人提出了十分明确的任务。这种情况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任务:以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来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这种情况并没有像桑乔所想象的那样要求“我发展自身”(没有桑乔的忠告每一个个人一直是这样做的),而是规定必须摆脱一种完全确定的发展方式。这个由现代关系规定的任务是和按共产主义原则组织社会的任务一致的。(第99页)
——马克思在这几段所谈论的虽然可能并不是我们的话题,但在这里头似乎可以读出一些马克思关于“人的本质”之类问题的观点。用时髦的话讲,马克思在这里似乎表达了一种建构主义的主张——“人的概念”、“人”与“非人”的区分都是社会建构的、是历史的,是取决于当时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马克思点明了其他人对“人”的规定都是历史的,那么他自己有没有谈论某种超历史的、一般的“人的本质”呢?马克思没有对“人之为人”作出任何限定,而是强调“必须摆脱一种完全确定的发展方式”——这种说法,和吴老师在两次讲座中强调的“无”、“是什么和不是什么的能力”是“人之为人的东西”没有多大区别,马克思谈论的人的自由,也是指人没有任何超历史的、概念上的那种“人的本质”、“理想的人”,马克思说这些都是建构出来的,共产主义者的任务不是要“我发展自身”,也就是说并不是要去“实现人的本性”。马克思说我们要“以个人对偶然性和关系的统治来代替关系和偶然性对个人的统治”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意思是说人不应该受到预先规定的“人性”、“人是什么”、“人的概念”、“人的理想”这些偶然的、建构的东西的支配,而是要摆脱一切限定,摆脱对于“人”之“概念”、“理想”、“Idea”上的规定。但是由于对于人的概念和理想都是由生产力和关系决定的,因此要真正打破这些束缚,最终还是要发展生产力、改革社会,马克思认为按共产主义原则而组织的社会将不是为“人”赋予一种全新的概念或理想,而是打破一切这些概念或理想的规定。
从以上的这些讨论来看,我觉得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马克思即便仍然没有摆脱本质主义(语言总是本质主义的),但在他那里谈论的“人的本质”肯定已经与传统本体论哲学有着很大的不同了,而且这种差异马克思是有自觉的。
附带再提一个问题,马克思说到“……通过实践创造对象世界,即改造无机界,……” “因此,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作品和他的现实。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在意识中那样在精神上使自己二重化,而且能动地,现实地使自己二重化,从而在它所创造的世界直观自身。”在这里,“创造对象世界”、“创造世界”、使自然界成为“现实”,是什么意思呢?若联想吴老师讲座时的说法:“技术是展开世界的方式,是世界展开的具体化。”、“技术作为存在论差异”,启发过来理解,不如说马克思说的是“实践是展开世界的方式”,人的劳动“创造对象世界”——对象世界的创造也就是创造了自身与自然界的区分,从对象世界中直观自身——创造“非人”的世界和创造“人”本身一定是同时的,人通过所谓“改造无机界”或者说实践或者说劳动或者说技术创造出了对象世界,也同时创造出人自身,这或许是“劳动创造人本身”的一种解读?
我对马克思哲学和现象学都了解甚少,也尚未做进一步的考证,即兴发表一些粗浅想法以试用Email群发之技术,,或能抛砖引玉?
小古
2007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