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座与自信

星座与自信

冥王星降级了,现在太阳系变成八大行星了。

这个新闻算是近日最令人瞩目的科技新闻之一,不过今天看到一个颇有意思的新闻:说原来冥王星的降级在天文学当中的震动倒是有限,却在“星占学”里头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最受刺激的大概是我们天蝎座的,因为据说冥王星是天蝎座的“守护星”。我不知道这个守护星是干嘛玩的,不过听起来问题确实挺严重的……

冥王星被归入大行星行列本来就是个误会,现在天文学家澄清了这个误会。然而星占学家呢?他们赋予冥王星以如此的地位完全是跟风罢了。

星座的流行正是新时代“迷信”的典型案例,值得研究。有些传统迷信我甚至要维护,但星座之类的现代迷信我却要与之斗争,因为这些东西确实很有害,也很愚昧——信星座的要比信菩萨的愚昧多了,而拜菩萨(指迷信的而不是宗教的)的那些愚昧者是“明”的,这些传统的民间迷信或在乡下,或是那些老头老太们,而这些现代迷信的信众却集中于年轻人,其影响在所谓的“知识分子”中尤其广泛。可见,这些现代迷信的影响更大,坏处更多,更应当引起重视。

我不想像电视里经常请出的“专家”那样,搬出科学,摆出权威的样子说上一通。其实这些道理根本不需要什么“专家”,谁都能说。星座反映人的命运是无稽之谈,这是显而易见的,若不觉得显而易见,偏要相信,也没办法了。不要用强硬手段去攻击星座,心平气和地讲讲道理就好,不能指望一夜之间能消灭星占学。

星座如此受人欢迎是有内在的原因的。那些“专家”别的话倒没什么,但有一句话说得真精彩——沉迷星座是“缺乏自信”的表现!

现代人确实普遍缺乏自信啊!他们迷茫、无助、随波逐流、遗失了自我。

不过现代人又很“叛逆”——反正人们“自以为”很“叛逆”。他们不愿意接受传统的“教条”,拒绝长辈的管束,忽视长者的劝导,抵触任何外加的规定,他们渴望完全“独立”的生活。然而,当他们拒绝了一切引导和帮助之后,如何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呢?我该做什么事?我应该成为怎样的人?我应该如何与人相处?我的个性应该是什么?我适合与怎样的人交往?我适合做怎样的工作?……面对这么多复杂的问题,人们又毫无主见了。

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知、无助、无主见、无方向,他们又不愿意放下“时尚青年”的架子向思想深邃的长者、向经验丰富的长辈们求助。于是,他们便向时尚求助——而星座,恰好能提供他们所需要的:它可以告诉人们——你的个性是什么、你适合做什么事、你应该如何与人交往……人们在星座里头,找到了现成的答案。甚至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该做什么,都细致地为人们提供了引导,而“星座速配”更取代了传统的“门当户对”的包办婚姻,更可怕的是那些选择对象时被星座左右着的人们竟然确信自己拥有了“恋爱自由”!

我回应那些推销新时代神秘主义的人(遇到过几个明显是推销伪科学产品的人)经常会说:就算你那些东西全是真的好了,我也不需要!对星座也是一样,就算星座真的很灵好了,我也没有兴趣!我对我自己的理性信心十足,我自己最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适合做怎样的事,从来不需要星座或任何其它任何东西为我提供解答。

2006年8月26日

最新评论

  • mist

    2006-09-02 09:08:53 

    不过,似乎依靠硬币和依靠自己行事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次回家偷录了一段民间迷信活动的录音,回来不妨发你消遣消遣~~

  • 2006-09-02 13:16:05 

    如果偏要较真的话,只好承认:要么人的一切选择都是自由意志,要么一切选择都是抛硬币。我说的话宜在日常生活的意义上去理解,我们都感觉得到经过深思熟虑“亲自”决断与抛硬币决定是有某些差别的,或者深思熟虑后判断怎样都无所谓进而采用抛硬币来决定,也比什么都不反思只凭一时冲动决定显得更理性,这简直是明显的。至于它们本质上有区别没区别,那是钻进牛角尖深处后面临的问题。再说,如果那些痴迷星座的人都能醒悟其实依靠星座与抛硬币没有本质区别,那也就好了。

  • mist

    2006-10-07 18:56:48 

    虽然人们普遍认为经过思虑而作出的行为与抛硬币的选择有着一定意义上的区别,那么这个一定意义指的是什么?诚然,抛硬币是我们实实在在地作出的行为,这种行为的结果并不由抛硬币的人事先可以控制,因而被视为是随意的,而随意的态度向来会被他人所恼火,因为随意地行事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因此,如果一个人按照抛硬币来生活,即意味着他放弃了自己应负的责任;而如果他是经过深思才作出行动,人们便会说他是负责任的。经过思虑的行为与抛硬币的区别也许就在此:前者是被视为负责任,后者被认为是不负责任(passing the buck)。
    可是“责任”这个词如果能够适用,就预设了这个世界必须是一个非决定论的世界。

  • 2006-10-07 23:05:25 

    一个人的行为是否是负责任的与是否是随意的态度并无直接的关系。如果出于随意的态度选择了某事,但又愿意为此事可能产生的后果承担责任的话,便可以说是负责任的。另一方面,抛硬币来抉择并不意味着不经过思虑的行为,有时候,抛硬币恰恰是在经过了充分的思虑的基础上的选择——我同时思考了两种选择可能带来的结果,并认为它们可能带来的结果任何一种都是可以接受的,于是才通过抛硬币来决定,这种决定甚至是比只思考了一种选择的后果而做决定时思虑得更多。最后,“责任”一词的意义并不必须预设这个世界是非决定论的,而只需要预设人具有某种“自由意志”。在一个决定论的世界中人就不能拥有自由意志吗?自由意志是人类拥有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感觉,就像时间的流逝感那样,即便说它只是一种错觉,也是一种顽固得不可否认的错觉。自由意志应当作为实践理性的公设,它之所以被认定是因为它是必需的。另外,即便说你可以持一种彻底决定论的世界观,认为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就完全决定了的,但你仍然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因为你应该承担的责任也是一开始就被决定的。反倒是彻底的非决定论引起的问题更为困难:如果说我的行为是受几率决定的,比方说我的意愿是不想做这件事的,但我的实际行为不完全受我的真实意愿决定,而是受到了不确定因素的牵引,所以为我所干的坏事承担责任的不是我的意志,而是不确定性……总之,在非决定论的世界中的“自由意志如何可能”这一问题一点都不比在决定论的世界中轻松。非决定论远远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自由意志问题,这也是由波普、薛定谔等人指出过的。

  • mist

    2006-10-08 11:52:36

    关于自由的定义有两种,消极的自由意谓人在按照自己能力行动时没有受到阻碍;积极的自由则似乎没有一个很好的定义,下面给出的这个定义仍处于争论之中,大致是指能自我反思自己的行为的一种能力。不过消极与积极两者的区分还是比较明显,前者指向行动,后者指向心灵——如果真有所谓的心灵存在的话。
    无论在实践或是所谓的哲学之中,感觉再如何根深蒂固也是不能满足这两者需求的,因而不能把它当作坚实的基础来依靠。美丽新世界里的人们的感觉是自由的,可是你会愿意要那种自由么?他们的行为都源于自己的意愿,可以说是按照自由意志来行事,可是一种在婴儿时接受各种药物、声音催眠等方式来产生的这种所谓自由意志,会是你所要的自由意志么?
    在一个决定论的世界中,人们可以拥有“看似”自由的行为与“看似”自由的意志。决定论中的人是否具有自由我打算从他人与自我两方面来说。1)由于心灵与心灵不可以直接沟通,所以判定他人是否自由是由他的各种外在表现来作出的,而决定论世界中的人的各种外在表现可以和“真正自由的人”的各种外在表现没有差别,因此从形式上看存在着“自由”。然而形式的东西毕竟和本质有些差别,例如象棋屋或是中文屋,我们会认为屋里面有着一个象棋高手或者是汉语高手,然而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和一本手册而已。2)涉及自己是否拥有自由,在决定论的世界中,我不否认人会有一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化归为激素的刺激或是神经冲动以后,就可以看得出它只不过也处于一系列已经预定的事件之中了。当一个决定论世界中的人说“我是自由的”时,在我看来,犹如电视剧中某个角色在说“我是自由的”一样。
    仅仅是由于需要就把某个原理设为公设,虽然不一定能说是错误的,可是毕竟不是一个牢靠的基础,尤其是在这个原理的反面也可以作为公设的情况下。例如平行公设、连续统假设与它们各自的反面,当然,还有这里的“人是否有自由意志”。正如你所说的,彻底的决定论者会连责任、道德、法律也视作是预定好的,因而决定论在他们看来并不会取消道德,不会导致人们不负责任,不会导致社会崩溃。然而决定论世界中出现的“你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的话语和非决定论中出现的这种话语需要在两种意义上进行理解,这两个世界中可以有相同的现象向我们呈现,可是它们具有不同的意义。前者只是某个事件序列,只是形式上的,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如同希尔伯特把数学看作符号游戏一样,给以解释之前的数学什么也不是,就只是符号而已;后者若还是以符号游戏来比喻,则应当被视作解释之后的,因而具有意义的数学。
    本来以为半个小时之内可以敲完,看来失败了,非决定论的以后再说,先去吃饭。。。

  • 2006-10-08 12:24:53 

    “自由意志”问题与民主与自由的意义不同,前者是一个形而上学问题,是绝对意义上的自由;而后者是一个政治哲学问题。美丽新世界的人缺乏的是相对意义上的自由,而从根本上讲,正如卢梭和康德所言:人生而自由。反思能力和自我意识、自由意志是人生而具有的,人是不得不自由。在绝对的意义上,美丽新世界的人同样拥有自由意志。
    有些问题是注定找不到一个“牢靠的基础”的,类似的还有外部世界的实在性、他人心灵的存在等等。
    公设的反面也可以作为公设恰恰是需要将其认定为公设的理由。
    宣称他人的心灵不存在、自由意志不存在,都没有牢靠的办法去反驳,但正如你所说,如果那样的话,关于“意义”、“责任”的话题就很难谈论了。有些东西很单纯的就是信念的事情,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是开展关于“意义”、“责任”这些话题讨论的先决条件。就像相信自然的“齐一性”是开展科学讨论的前提那样,要否认“自然规律”的可能性也并没有牢靠的办法去反驳,只不过这样的话讨论科学就困难了。我们应当假定自由意志的存在,如此我们才能够有效地展开伦理问题的讨论。而始终纠缠于是否存在自由意志的讨论,就永远也难以进入健康的伦理问题的讨论中去了。好比庞加莱和爱因斯坦认为科学公设都是“约定”,“自由意志”这一公设也不妨作为一个“约定”看待。

  • mist

    2006-10-08 13:52:56 

    美丽新世界中并不缺民主等政治权利。在一个这么有效地进行思维控制的社会中,即使给社会最底层的人民以反对奴役自己的权力,他们也会毫不犹疑地放弃。
    由于反思能力并非生来就有的(也许具有的只是潜在的可以形成反思的能力),需要通过在社会环境中的学习才能逐渐取得,因此人生而自由仅仅是指具有一种潜能,如果在适当的环境下得到培养,这种潜能就会成为我们所说的自由。狼婴等自小就脱离社会的人们如果具有“反思能力”,那么也不会是我们通常意义上所说的考虑自己行为是否符合理性是否符合道德的那种“反思”。而如果这种反思能力在形成的过程中所受的社会影响过于巨大,那么也不能认为他就是拥有自由意志的。下面有两个经典的例子,1)设想一个暴君之子,自幼受到残暴的父亲的影响,在血腥的环境下长大,视杀人等恶行为理所当然的事,因而成年后比其父更为暴虐;在这个情形下,说他具有自由意志还不说他具有“父亲的意志”更为恰当。2)约翰幼年时被一只黑色的狗咬过,因而他对黑狗有着一种恐惧。后来,他的生日到了,父亲(不知道他害怕黑狗)要送给他一只小狗,宠物商店里有黑色和白色两种小狗,于是父亲决定让约翰选一只。很自然,约翰选择了白色的小狗。这是出于他的个人意愿(父亲并没有强迫他选哪种颜色的小狗)、也经过反思(他害怕黑狗自然会考虑选择一种让自己感到安全的小狗)、并且行为时没有受到他人阻碍的行为;然而人们很难会赞同他的这种行为是出于自由意志的。
    正是因为在形成反思能力的过程中美丽新世界的居民所受的各种影响过于巨大,因此我不认为他们具有自由意志,毋宁说是他们具有那个社会的意志。
    如果研究目的不在于自由意志的话,固然可以直接预设自己需要的前提,然而自由意志本身就是伦理学中的一个问题了。何况伦理学问题中大致是在谈到道德责任的时候才需要预设自由意志的存在性;而在价值判断的问题中自由意志存在与否并不大重要——例如列车是撞爱因斯坦还是撞傻子的这类问题。
    此外,约定论中有个小小的问题是,如果我们作为基础的那些公设都是约定而来的,那么为什么不能把矛盾也作为约定为真的公设呢?因而在“约定”这个词背后应该是隐藏着某些真理。

  • 2006-10-08 14:25:43 

    人的选择总是与成长的环境有关,甚至说是受经历决定的。为什么说约翰选择小狗不是出于自由意志呢?只是恰好我们能够找到导致约翰选择白狗的环境原因(幼年的遭遇)而已,但其他的时候人们的选择也总是和过去的经历有关,只是具体的关系往往比较复杂,以致很难理出一个单一的原因出来,但如果说约翰的选择是不自由的,那么一般人的选择就都是不自由的了,任何选择都会受到经历或者潜意识的左右。然而我说只要是“选择”,就是自由的,只要约翰自觉地意识到了这样的情境:我可以选择黑狗,也可以选择白狗。这种出于自觉意识的选择,无论是最后因为单纯的好恶的“感觉”还是经过了理性的分析和比较——理性的比较最终还要归结于好恶的感觉,而好恶的感觉总是取决于成长环境中的经历的。都是自由意志的选择,即便是受到了社会或他人显明的(而不是一般的隐晦的)影响的行为,也需要承担责任。不过从相对的意义上讲,他们的选择未必是“自由”的。
    涉及自觉地“选择”时,一种情形是“两难”或“两可”的状态,即两种选择的地位差不多。所谓“自由=抛硬币?”的问题主要是针对这种情况。而另一种情况是明显倾向性的情况,即我的习惯、喜好,我所受的教育等等,都明确地指向其中的一条选择而排斥另一条选择。然而这种不对称得选择仍然是选择,只要拥有“自我意识”,也就是说,只要意识到“我”“正在做XX”,就必定要面对这种选择——我意识到我正在做的事,这意味着我可以停止它。这种意义上的“选择”是“自我意识”的产物,因此说是每个人都一定会面对的。而不自由的人,也就是对“自由”缺乏自觉地人,往往不会反思自己被环境所确定的固有的趋向,而只是顺从固有的趋向,而对自由自觉的人将会反省自己正在做的事,反省自己正在行走的方向,并可能进行反抗,通过理智的思考而改变固有的趋向。于是,诚如卢梭、康德,也包括许多基督教神学家所提出的那样:人最初的“自由”一定要通过“作恶”来表现,即通过某种对自己的反叛,这是有道理的。
    另外,如果将矛盾作为公设的话就难于展开进一步的讨论,约定论是需要融贯论相支持的。不过,约定论大概确实还是不够的,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回头向先验论求助。

  • mist

    2006-10-08 15:27:53 

    拥有自我意识仍然不足以作为是具有自由意志的体现,这个论题也被争论过,一个经典的反例是瘾君子或者偷窃癖患者。一个吸毒上瘾的人尽管意识到吸毒是一种有害的行为,可是他却抑制不住自己。类似地,偷窃癖患者尽管自己不希望偷窃,也知道偷窃是不正确的,可是也是抑制不了自己的偷窃行为。他们受到了毒品(外来的)或者病情(内在的)的控制,虽然有自我意识却不能算是自由的。此外一个例子就是通常所说的“为情所困”,西方神话中有个著名的故事就是一个美少年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后来成为了水仙花~~

  • 2006-10-08 17:02:38 

    所以我说两种意义上讨论的“自由”是不一样的。我们之前在讨论与决定论和非决定论有关的“自由意志”,也就是说,“自由意志是否可能”这一问题。你提出“责任”一词依赖于一个非决定论的世界,而我认为责任一词依赖的是自由意志,而自由意志不需要靠这个世界是决定的还是非决定的来论证,无论认定世界是决定论还是非决定论的,都应当假定自由意志的存在。
    而后来讨论的一些问题就不是自由意志如何可能,而是什么样的行为才被称作是自由的。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我说到拥有自由意志不一定拥有自由,拥有自由意志是一个人可能成为自由的先决条件,但拥有自由意志不意味着一定会自由地去行动,因为同时还可能比方说屈从于你所谓的“社会意志”、屈服于外在的或内在的控制、屈服于兽性欲望等等的情况,
    “自由=抛硬币?”这大概是个形而上学问题,而美丽新世界的人是否自由则是伦理学和政治哲学上的问题。
    不过自由意志确实不仅仅是自我意识的产物。其实之前也说到这点:在非决定论的世界里,如果说我的行为不是受我的意志而是受到随机概率的左右,那责任就该归结到不确定性上头去了。自由意志还包括理智能够控制行为的假定。如果行为真的不再受到理智的控制,例如强迫症和精神分裂症之类,确实可以说在某些情况下是没有自由意志了的,所以他们承担的法律和道义上的责任也会相应地减少,一个彻底的精神分裂者确实就不再要承担伦理责任了。不过一般程度上的强迫症、偷窃癖之类,如果理智还能够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行为,那么就应该承担一定程度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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