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的写作——浅谈电子媒介的意向结构

网络时代的写作——浅谈电子媒介的意向结构

新博客折腾了那么久,总算告一段落了,也该写一些正经的文章交待一下了。

但所谓正经的文章,却还不是那篇一拖再拖的论文,那篇论文过完年后会好好处理,现在么,顺着打理博客的语境,谈一谈关于“网络时代”的一些看法。

上学期最后一堂吴门讨论课正好涉及网络时代的交流,我也正好顺着这个话头说起。

网络时代的交流方式问题大致可以分两个方面,一是电子媒介的操作方式对于表达和读写的影响,二是联网对于社交和沟通的影响,当然这两方面是相互关联的。

我先不说社交和伦理方面,而是先讨论电子技术对于人们的读写方式,乃至认知和表达方式的影响。

对于这方面的影响,吴老师似乎是有所轻视的,他表示并不感觉拿电脑写文章与拿笔写文章有多大的不同。事实上按照吴老师技术现象学的思路,技术是蕴含意向性结构的,这么重大的一种技术变革,不可能不伴随着意向性结构的某种变化,这种变化可大可小,但不可能毫无变化。如果感觉不到意向结构的变化,恐怕就是人的反思和理解上的问题。毕竟每一种新技术刚出现时,人们总是倾向于用旧有的概念去理解它,汽车被看作自动的马车,电报被看作更快的信件。但事实上,汽车不仅使出行更快,而且还改变了“出行”本身的意义,它不仅为出行赋予了新的意象,而且还改变了马车原有的意义——“新媒介使旧媒介成为艺术品”。同样,电子技术也将改变写作的意象,它甚至将改变“文字”、“文章”本身的意义。

人们之所以难以立即体认新技术带来的颠覆性变化,无非是因为,人们总是习惯性地以旧技术的语境下的概念来衡量新技术,概念的发展往往是滞后于技术的。试想一个生活于马车时代的人,第一次接触到了汽车,但他尚未改变他的整个生活方式和习惯,原先他该怎么出行,现在也还是怎么出行,原先怎么安排出行在生活节奏中的位置,现在还是怎么安排,他只是把原先的马车换成了现在的汽车。那么当然,他将发现,出行的速度快了一些、便利了一些,不过在环境设施不到位时(例如没有铺设好公路),汽车反而更慢、更麻烦了——于是综合来看,汽车和马车也差不太多。直到整个环境(语境)都发生了变化——等到人们按照汽车的性能重新安排了生活的节奏,等到整个社会架构和公共环境都围绕汽车的特性改变了设置,汽车与马车的不同才可能真正展现出来。然而此时习惯于汽车的环境的人们,往往又早已遗忘了马车的世界,他们转而用汽车的意向来理解马车,仍然极有可能得出汽车与马车差不太多的结论。

要看出技术媒介的差别来,确实需要存在论或现象学式的反思。首先是要把对象悬置起来,或者说,把“内容”悬搁起来转而反省媒介。我们不能把眼光局限于写作的对象,即“文章”上面,仅仅去衡量文章的内容并不容易揭示出媒介的差异。

但如果说媒介的差异不是体现在内容上面,那么究竟体现在哪儿呢?这里要注意的是,新媒介当然不可能是不造成内容的变革,但问题是,究竟什么是媒介,什么是内容,其边界常常是不明确的,越是在媒介革新的时期,媒介与内容就越是难分难解,所谓“媒介即讯息”讲的也是这回事情。比方来说,火车出现时,它所运载的“内容”是什么?如果我们仍然通过手推车和马车的意向结构来观看火车,那么,我们看到的火车就是一节一节车厢组成的东西,它的内容比如说是煤块和矿石。按照这样的视角去分析,我们说火车对其运载的内容带来了什么变革呢?看来没什么变革,相比马车拉来的矿石,火车里的矿石并不会更纯或更特别,没有什么分别,顶多是火车拉的矿石快一些、多一些罢了。但是,如果放开了视角,不是把“媒介”看作某个具体有形的现成物件,而是把媒介看成“环境”,看成提供可能性的场域,这就大不相同了。我们发现所谓“火车”并不仅仅是摆在那里的一节一节车厢,还包括整个铁路系统,包括蒸汽机,包括技术背景,包括社会结构,等等这一切的背景使得火车能够作为火车运行起来。而火车所运载的内容也不仅仅是最初的现成的铁矿和煤块,随着火车的出现,可运载的“货物”的概念本身被扩展了,火车把许多原本并不能作为货物被看待的东西当做了货物,把许多原本并不被设想为运输的行动变成了现实。这些超越了旧的概念体系的东西,才真正是火车所带来的“讯息”。

所以说,我们可以质疑:你用电脑写文章,写出来的论文和用笔写的有啥不同呢?就好像我们也可以问:你用火车拉煤,拉回来的煤和用马车拉来的有什么不同呢?回答当然是:对,没什么不同。但这并不意味着电脑的应用未曾对人们的写作意向产生重大的影响。

事实上,电脑和网络改变了“文章”本身,扩展了“文字”的概念本身。我们如果以旧的观念,拿印刷时代关于何谓文章、何谓文字的概念来理解,那当然就很难看出电脑究竟带来了怎样的不同。因为我通过电脑来写文章时,还是以印刷时代关于“文章”的标准来约束自己,来制定自己的目标,那么我的“成果”(电脑媒介的产品)自然会尽可能地接近于我的“目标”(印刷时代的观念)。要真正进行对比,我们就不能把概念理解为现成的东西。

比如说,同样去写一篇“日志”,我可以用笔写在日记本上,也可以用电脑写在磁盘里。你要说我用电脑写在磁盘里的日志和用笔写在日记本上的日志有啥区别?那么,如果我就是把键盘当做笔的替代物,把磁盘当做纸的替代物,那么我写出来的东西恐怕确实没多大区别。但问题在于,熟悉了电子媒介之后,我们根本不再是按照传统的模式来写日志了,“日志”逐渐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变成了“网志”,log变成了blog(博客),然后又出现了“围脖”和“脸谱”。在传统用笔写作的所有行为中,并没有哪一种能够与在推特上发一篇“微日志”这样的行为相对应的,传统的书信纸条的传递活动也没有能够与在“非死不可”上发一条状态或贴一篇分享这样的行为对应的事情。而传统的在簿子上写日记的习惯,在网络时代则大大减退了,仍然坚持手写的文本则被赋予了更多怀旧的、浪漫的或特别的意味。

究竟什么是对应于传统的“日志”概念的活动?是把笔记本电脑当做笔记本的替代品来保存每天的私密日记的行为,还是以“日志”为名义的博客发布行为?事实也许是二者皆非,传统的日志概念完全被打破并搅浑了。

顺便说一句,什么是我的学术文章?按照现成的标准,也许只有正儿八经的学术论文,而且要发表在正儿八经的学术期刊的学术论文,才算是学术的活动。但是,学术的概念将会发生变化,就像现在的学术体例是印刷时代的产物那样,网络时代将会有新的学术方式,“期刊”本身都将过时,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东西取而代之,在网络时代的学术系统中将找不到能够恰当地与“期刊”对应的概念。超链接和pingback将取代脚注和参考书目,但也不可能是完全对应地替代功能。虽然说当前模式的论文体例仍将存在,但就好比对话录和箴言体那样,将逐渐变成一种“艺术”。

言归正传,再来说电子媒介对写作的影响。既然我们不应当仅仅着眼于其产出的结果或者呈现的内容来衡量,那也就意味着,我们应当着意于写作活动本身,留心写作的过程有怎样的变化。

但问题出现了,写作的过程和“产品”如何分界呢?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奇怪,但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事实上,表达过程与表达的产品能够如此分明,是书写的特性。在口语时代,表达的过程就是表达的内容,表达、表达者、被表达者是一体的。“言说”是过程也是产物,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产物,口语始终处在流动之中,没有定型的结果。

书写文化带来了二分的状况——“表”与“达”分开了,“读”与“写”分开了,“作者”与“作品”分开了。

也只有在写作作为“过程”能够独立地被分辨开来时,我们才会以为这一过程——居间的媒介——是可替换的。我们可以设想用键盘替换钢笔,用磁盘替换纸张,然后我们再去对比它们的结果(产物)有何不同。但是问题在于,这里的置换究竟有多么合法?

那么,通过电脑来表达的行为,究竟是如书写那样,有着与过程相分别的固定的结果呢?还是如言说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成型的“结果”而始终在流动的过程之中呢?这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事实上,通过电脑的表达似乎介于二者之间——言说就像流水,流过之后会给你带来触动和印记,但是却并不留下固定的产品;书写则像雕塑(印刷术则是印模),刻印完之后就成为硬邦邦的成果,虽然仍然能够修饰,但毕竟显得坚实稳固。而电子文本的输入则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好像是捏泥巴那样,比起固体而言泥巴在塑造的时候有着更强的可塑性,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软化来轻便地修整;而比起液体而言泥巴又明显更具实在感,在固定之时可以和石头一样坚固紧致,随时可以被客观地观审,但随时又可以变得柔软乃至流动。

在电子技术之前,铅笔算是一种可擦写的书写技术,但它顶多也只是意味着这种雕刻的素材比较容易擦拭,但是像揉捏一块橡皮泥那样,随时把一块块文本剪切、粘贴、移动、拆解,随时在文章的任何位置嵌入大块大块的文字,这些活动是铅笔根本无法想象的。另外,铅笔始终被认为是最低等的书写工具,是专供小学生使用的,从蜡笔到铅笔到圆珠笔到水笔到钢笔,“层次”越是高的书写工具,就越是难以擦除,写出来的东西就越是坚固。可见,坚固的成品是书写时代的基本旨趣。而电脑的文本,一方面具有坚固性,但另一方面也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可塑性。

一个书写文本何时“完成”呢?书写文本的完成取决于(可能性)空间的耗尽。一张纸写满了,一本日记本记满了,它就完成了。“页边空白”的意义在印刷时代开始体现出来,它给读者留下了一点点的空间,让他们参与到作品的最终完成中来。然而这种留出的空间毕竟是非常微小的。那么,一部电子文本何时完结呢?电子文本的“页边空白”是无限的,无论一篇文本写得多么紧凑或完满,它总是拥有充足的余地。当它被“贴出”或者说公布于网络之时,可以说是“告一段落”了,但从此读者将可以无止境地参与到这一文本中来,作者也可以随时再去修补它的文本。特别是在现在的博客或微博上,贴出第一段文字经常不是标示着一段表达的结果,反而是预示着一段表达的开启,作者根据读者的反馈,一点一点进行创作。

但电子技术对创作的过程与结果的分明界限之打破,并不是简单地回到了口语时代,让一切回到混沌的流动状态,事实上,“过程”中的种种环节反而是更加明晰了,媒介中的层次和结构更加显明了,只是这些环节并不是呈现为单向线性的结构,而是互相嵌套关联,呈现出难以二分的多元结构。

号称“一切媒介的媒介”的电脑网络能够轻易地把任何媒介变为它的内容,也就是说,原本隐而不显的媒介更有机会在电脑网络中显示自身。原本在不同层次上运转的媒介可能被并置或重新连接起来。

电脑的写作工具一般被称作“文字处理”(word processing),最著名的文字处理软件就是大名鼎鼎的“Word”,我现在的博客系统则叫做WordPress,“文字印刷”。我们注意到,文字“Word”凸显了出来。而在传统中,Word往往并不在我们的创作过程中凸显为主角,我们作文章、出书。印刷工的工作确实是“排字”,但这个排字的环节与之前和之后的“写书”、“出书”的环节是分离的,这几个环节线性地顺序排列着。但是在电脑媒介中,“排字”不仅仅是一个创作与出版之间的独立的中间环节,而同时成了创作和出版的一部分。从Word Processing到WordPress,从“字处理”到“字印刷”,我们一直在和文字或言词打交道,这是因为,在整个流程中,文字从来不会完全凝固下来,但是又不想口语那样无处把捉,而总是能够紧紧拿捏着文字进行安排。

“文字处理”不仅仅是“通过文字处理事务”,而是以文字作为处理的事务。使用文字与处置文字成为一体,文字既是媒介,也成了显明的对象。“文字”的境遇是电脑时代的媒介状况的一个示例。

电脑网络除了将媒介放到明处之外,还将媒介的两端,创作者、传播者和接受者拉到了一起,乃至于在他们之间划分出明确的界限也变得困难。之前说过,读者们可以参与到创作的过程之中,另一方面,作者也可以参与到读者的阅读过程之中。一部作品并不是像印刷时代那样单向地从作者流向读者,而是始终处在介于作者与读者之间,甚至把作者与读者都包涵在内的位置。当然,我说的是互联网的“文字印刷”方式,而如果你仍然以旧的模式去运用网络,只是把“WordPress”当做Press的简单替代品,把文章贴出之后就仿佛像印刷出去一样,而不去“在线”地交流和创作,那么暂时还体会不到上述的特性。但是,人们为什么必须把文章“写完”再传播出去呢?传播不能是创作活动的一部分吗?

以文字处理为主的一系列技术最初被归入“办公自动化”的范畴。这典型地是拿旧的概念去理解新事物的结果。因为在印刷机的时代,或者说机械的时代,机器的应用就意味着“自动化”,就意味着“去人化”,机器越是中心,人就越是边缘,机器的广泛使用将把人排除到生产的“过程”之外。于是计算机在办公过程中的运用,就被想当然地理解为“自动化”。但事实上,情况似乎并非如此。电脑的应用的确代替了许多人的工作,但也给人创造了更多的空间,也可能让人在办公过程中扮演一个更主动的、更人化的角色。当然,技术的发展并非单向的,有很多可能的路径。如果按照机械的逻辑去安置网络,例如让电脑用于全盘地、精确地制定和监控流水线式的节奏和秩序,那么前景可能就真是“办公自动化”了,但如果安装网络的逻辑去布置机械,网络的显媒介和去中心化等特点将可能带来一种完全不同于机械化的发展趋势。当然,这些主要涉及社交的问题,我这里暂时不多谈了。

所谓电脑时代、网络时代,在根源上来讲,是图灵的时代。图灵机的要害就在于工具与结果的统一,程序与对象,过程与目标的统一。计算工具同时也可以是计算数据和计算结果,编码化使得计算过程成为某种以自身为媒介的媒介,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以往我们总是需要用一种媒介去处理另一种媒介,即便两者的质料相同(例如用石锥凿石像),但它们的形式或扮演的角色也肯定是不一样的。用程序编程序,用软件运行软件,用代码验证代码,这些活动是难以想象的。这种媒介自指、自现的可能性使得媒介环境可以趋于多重化、非线性化(非线性系统的基本要素就是“迭代”),呈现出无限嵌套的结构。

除了媒介结构的变化,电子媒介的“性质”也在发生变化。所谓媒介的性质,可以有许多分类方式,例如攻击性和保存性的,男性和女性的,创造性的和破坏性的等等。我这里主要提一下麦克卢汉式的区分:冷/热,视觉/听—触觉。(具体的分别请链接入我的旧文中查看)

电子网络是冷的还是热的?这实在有点难以判断,它可冷可热,忽冷忽热。因为电子网络并非“一种”媒介,而是各种媒介的嵌套、“多媒体”的综合,它保留有多样的可能性。这也就是为何我们现在去认真反思电子媒介是有意义的,我们不仅只是被动地接受网络时代的结果,而是还能够参与这个时代的成长。

那么网络媒介所展开的是触觉空间还是视觉空间呢?这取决于同什么相比。从口语的、村落的生活世界相比,当然,网络世界是更偏向视觉的。但是和字母与印刷文化相比,网络媒介似乎是将早已被遗忘和放逐的触觉世界请了回来。

手写是触觉吗?的确,手写是用触觉之手去写作。然而在这种写作过程中,手的触觉性恰恰是需要被压抑,就好像雕刻活动那样,视觉是更主导的感觉,而手的触感并不直接去“拿捏”操持的对象,而必须通过坚硬的、冷冰冰的刀、笔去接触(中国的毛笔和方块字是最独特的,也是最具有触感的)。在书写过程中,我只能拿捏住整块的“石板”,而捏不住字句,捏不住“Word”。而随着电子技术的发展,作为触觉功能的推、拉、捏、拽、敲、切等等动作意向被逐渐带入到表达活动之内。

最初的电子管计算器完全是视觉的,人们只是通过外观的结构来操控。而以DOS为代表的“命令行”操作系统则更多地引入了听觉,“命令”就是一个听觉概念,它让计算机的机械的逻辑结构退居幕后,而通过声觉的语言和命令来担当控制。微软的视窗(windows)系统字面上说是开启了一个视觉的窗口,但这个窗口的本质元素恰恰是触觉的:是“桌面”和“图标”,从此操作电脑就有了“摆放”、“拖曳”、“点击”等触觉的动作;然后,新近时兴的苹果触屏,它的革命之处也正是触觉的加强,虽然早就有触摸屏,但以往的触摸屏都是更多地让手指担任眼睛的作用,即“聚焦”的作用,每次只是用手指去点击某一个焦点,这称不上真正的“触摸”,而苹果公司的巧妙设计才真正开启了“触摸屏”的意向,让触觉返回来主导“屏幕”这一视觉对象,这也是具有象征性意义的。

我并不同意麦克卢汉关于电视的判断,而是更接近于波兹曼,在我看来,电视显然是一种热媒介,是单向灌输的媒介。但我认为电脑网络与电视不同。麦克卢汉关于电视媒介是“神经系统的延伸”的判断,应当适用于网络媒介。

这篇文章本来起的标题叫“知识即链接”,是想要讨论某些涉及知识论的问题,讨论网络媒介中,“实时”之“实”,“在线”之“在”的问题。不过铺垫得多了些,别说知识问题,连“链接”都还没谈到,于是这些问题还是以后再谈吧。在我继续讨论相关问题之前,你可以参与进来!

2011年2月2日

7 Comments

    1. 古雴

      什么意思?我确实是觉得微博的功能主要将置换的是传统的“新闻”范畴,大概也类似于“公告板”的东西,传统“新闻”的自上而下中心辐射的结构,将被微博的“新鲜事”的网状散点、层叠嵌套的“圈子”这样的结构所取代。

  1. Pingback: 话说网络时代的“版权” | 随轩

  2. wnn

    我想起我看那本德雷福斯的书里说网络的非具身性,你这儿说的“触摸感”似乎是显示了网络的具身可能性。德雷福斯把具身性和对世界的把握联系起来,而网络处理字句的方式也有一种触觉的身体式的把握,比如你这个段落评论功能,就让人能更好地“把握到”文章……呵呵,一点感想~期待‘实’、‘在’之文!

  3. Pingback: 随轩 » 知识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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