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学笔记2

现象学笔记2

这次主要讲“在场与缺席”,在场对应于“充实意向”,缺席对应于“空虚意向”。所谓在场或者说充实,就是指事物鲜活地、具体地呈现在你面前,被你直接指认到的情况。不过更准确地说,在场是由缺席来规定的,“当我们领会某事物的在场时之时,我们恰恰是把它领会成并非缺席的:如果我们要觉察到在场者,那么就必须存在着它的可能的缺席之视域。在场作为某种缺席的消除而被给予。”。什么时候可以说一个事物在场了呢?就是当我们不再期待它出现,不再去寻找它的时候。对我们而言从来没有缺席的东西是不会在场的,比如身边的空气,空气虽然无时不在我们身边,我们虽然无时不在感触着空气的压力,但空气并没有鲜活地、具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当我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在远处出现时,这个人也并没有在场,因为我还要期待那里将出现的是什么人,我还在寻找那个对象,直到那个人走得足够近,让我能够“认清”他,我才获得了一个充实意向,或者说我直观到了他。尽管此时我可能还会进一步期待他究竟会说些什么,但这时候缺席的是他可能说的话,而他这个人已然在场了。

区分这个在场与缺席(以及之前提到整体与部分、多样性与同一性的区分)究竟有什么意思呢?首先来说,这些区分提供了我们对经验进行反思的一些维度。传统哲学所讲述的“经验”,往往都是单调的、平面的,经验到的东西都是在场者:我看到了一匹马,我读到了一个数据,等等。甚至于传统哲学很可能认为人的经验是类似这样的:我看到了棕色、黑色、白色等等,以及一些形状轮廓,然后我通过某种理智“综合”过程把这些支离破碎的感觉经验组装起来,形成了一个关于“马”的印象。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可能是先看到一个模糊的动物,然后通过走近或凝视逐渐充实自己的印象,最后直接把握到“马”这一对象;或者说如果距离合适,我们就将直接看到一匹马。另一方面,传统哲学描述经验时只会报告我们看到的东西,然而在我们所看到的东西之内,也蕴含着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我们的经验总是包含着缺席者,恰恰是缺席者构成了我们经验中最主要的环节。

当然,不同的事物有其不同的“出场方式”,并不是说只有在你“直接”看到某个事物时,就是这个事物的在场方式。或者说,对于不同的事物而言,“直接”接触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感知总是通过某种媒介而实现的,一般而言,我们的身体是最基本的媒介,对于不同的事物,以及相应于不同的语境背景,我们进行直观把握时将通过不同方式的身体参与。比如辨认一杯水时,我们一般就是在一定的距离下用眼睛观看辨认;但如果背景是我还有一个预期,就是说这杯东西可能是水可能是白醋,那么我就需要凑近用鼻子嗅一嗅才能把握。有些时候,我们可能要通过眼镜、望远镜等媒介来获得直观。而另一些对象,比如数学对象,我们又可能是通过演绎的方式把它们直观地呈现出来的。另外,说句题外话,当代的电子媒介对于事物的在场方式带来了某些深远的影响,电视机前收看“现场直播”的观众和“现场的观众”相比,究竟谁更“现场”?

说到充实性问题,很容易联想到真实性的问题。但其实这是两个维度上的问题。一个充实的意向未必就是说它一定总是最真实的,顶多只是说这种经验是真实的,而并不是说一个被充实地直观到的事物就一定是真实的存在,也并不是说一个真实的东西必定要能够被充实地意向。无论是说意向的充实与否,还是事物的真实与否,都是有着相应的语境的。有些事物可以被不断地充实,但却达不到最终的充实。比如“苏格拉底”、“福尔摩斯”、“银河系”、“牛郎织女”、“夸克”、“燃素”等等,我不断地阅读关于苏格拉底的资料,就不断地充实对苏格拉底的意向;我也可以不断地阅读关于福尔摩斯的资料,同样也是不断地充实对福尔摩斯的意向。而苏格拉底和福尔摩斯都不可能鲜活具体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另一方面,我们认为苏格拉底是真实的,福尔摩斯是虚构的,银河系是真实的,牛郎织女是虚构的,夸克是真实的,燃素是虚构的。这种真实和虚构的判断并不是基于经验的充实性,而是基于另一些背景知识和相关理论而做出的。所以这是两个层面的问题。在我们追究一个事物的真实性时,除了回溯自己的切身经验之外,还要自觉或不自觉地援引某些背景知识或理论。当然,当我们要进一步追究那些背景知识或理论的来源及可靠性时,我们仍要进入对切身经验的反思,但这又是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2010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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